《幽蘭操》隨想

王菲為電影《孔子‧決戰春秋》唱主題曲《幽蘭操》，改編自唐代文豪 韓愈同名四言詩，又名《猗蘭操》。最早相傳是孔子所作的詩篇，是一首可供吟唱的優美蘭詩，也是一首幽怨悱惻的抒情曲，歴史上唱和者甚多，韓愈是其中一位。


韓愈（原版）：

蘭之猗猗，揚揚其香。
不采而佩，于蘭何傷。
今天之旋，其曷為然。
我行四方，以日以年。
雪霜貿貿，薺麥之茂。
子如不傷，我不爾覯。
薺麥之茂，薺麥有之。
君子之傷，君子之守。

（白話文意釋）： 蘭花開時，在遠處仍能聞到它的幽幽清香。如果沒有人採摘蘭花佩戴，對蘭花本身有什麼損傷呢？一個君子不被人知，對他又有什麼不好呢？我常年行走四方，看到隆冬嚴寒時，薺麥茂盛地發芽，一派生機盎然。既然薺麥能無畏寒冬，那麼不利的環境對我又有什麼影響呢？一個君子是能處於不利的環境，而保持他的志向和德行操守啊！

孔子版本，是一首「琴曲」，邊彈邊唱，如泣如訴，把孔子當時的內心世界抒發得淋漓盡致，在蘭花身上寄託思想感情。深谷幽蘭，清芳自足，甘於淡漠，象徵著人不管是做學問，還是成就事業，都要承受寂寞和別人的不理解，用達觀、平和的心境去面對風雨人生。然而，這不是孤芳自賞的清高，而是學習君子之道本身就是快樂的源頭。

韓愈版本，序云：“孔子傷不逢時作。”

韓愈同情孔子生不逢時，寄情蘭花，卻豁達曠逸，“不採而佩，於蘭何傷？”盡顯孔子的堅強剛毅情操。孔子行走四方， 向各地 君王推銷儒家學說，積年累月不遇知音。

心灰意冷之時，卻見“雪霜貿貿”之地，薺麥正在萌芽，一派生機。薺與麥都是秋冬生長，夏至結實。薺與麥的堅毅精神，鼓舞着孔子，自己要像幽蘭一樣，不以無人而不芳；也要如薺麥一樣，迎“貿貿雪霜”而萌發。君子的遭遇，正是君子高尚操守的鍛鍊地。

韓愈憐惜孔子之同時，同樣借詩自勉，為君子者，要經得起艱苦的人生鍛鍊。

電影《孔子》的《幽蘭操》歌詞，改編自「杏壇春熙」。

蘭之猗猗，揚揚其香。
眾香拱之，幽幽其芳。
不采而佩，于蘭何傷？      
以日以年，我行四方。
文王夢熊，渭水泱泱。
采而佩之，奕奕清芳。
雪霜茂茂，蕾蕾於冬，
君子之守，子孫之昌。

「歌詞」删除「今天之旋，其曷為然」、「子如不傷，我不爾覯」、「薺麥之茂，薺麥有之」與「君子之傷」等詩句。而加上「文王夢熊，渭水泱泱」、「采而佩之，奕奕清芳」、與「子孫之昌」等歌詞。改動可能為了配合歌曲調子，可能為了配合電影故事內容，要看過電影才能推算。

不過，卻有點擔心，春秋戰國是自己最敬慕的中國歷史時代，思想自由，百家爭鳴，九流十家，各自發展，是中國言論、思想自由的典範時期。雖然最欣賞老莊學說，但對孔孟的儒家同樣敬重，只可惜自董仲舒倡議「獨尊儒術」後，「儒家」與「儒術」，差之毫厘，謬之千里。前者「民為貴，君為輕」，後者為君王蓋印背書，培植中國千秋萬世王權政治。

從來對大陸電影的意識形態有存疑，雖然是王菲超級粉絲，卻對改編的歌詞產生「過敏反應」。「文王夢熊，渭水泱泱」與「子孫之昌」有濃重的政治教化味道，懷疑電影要帶出的思想是孔子的「儒家」，抑或董仲舒的「儒術」，拭目以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