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0月10日星期日

麪包貴了一亳子

相信大家偶爾會在路邊看到一毫子,會檢起它嗎?不要小看這個一毫子,它足以令孩子煩惱,故事裡的小兄妹就為了區區一毫子,一整天在擔心。

「王天愛,快點出來,你在廁所練功嗎?廁所不是你的專用區,你年紀最小,用廁所時間最長。王天愛,我數三聲,你再霸佔廁所,我用鎖匙開門。」

王天兒站在廁所門外叫喊,他剛起床,急着上廁所,是生理需要,每次都輸給少他三歲的妹妹,皆因賴床的二、三分鐘,故此就是不服氣。

「一、二、三,好,你以為不出來,我就沒辦法。」王天兒轉身走到電視櫃,故意用力打開最底的抽櫃,翻動裡面的後備鎖匙,制造聲響,試圖把妹妹嚇出來。

「天愛,快點出來,哥哥要急用廁所。」已經準備好出門上班的爸爸,看見兄妹二人每天早上也上演這一幕,心裡五味交雜,看著這對失去母親照顧的兒女,內心總有一陣苦澀;知道兄妹雖然常常為小事吵嘴,實在是彼此相愛,互相照應,他才放心出外工作,維持生計,心裡實在欣慰。

他見哥哥的虛張聲勢,笑着幫忙恐嚇妹妹,「天愛,哥哥找到鎖匙了,勸你還是出來吧!」爸爸一面叩着廁所門,一面回頭望着裝腔作勢的兒子,兩父子相視而笑。

「爸爸,我沒有霸佔,上廁所、擦牙齒、洗面,每件都是大工程,只用了十五分鐘。」妹妹終於慢條斯理打開門,得意揚揚看着哥哥笑。

「我早知道,你把鬧鐘較早了十分鐘,可惜你赖床,你的鬧鐘一響,我就馬上起床,怎樣也是比你早起,哥哥今次奸計失敗。哥哥是“爛瞓豬”,哥哥是“爛瞓豬”。」

天愛顯然很高興,跳著走到自己床邊,拉下沿在床邊的布簾,大聲說:「爸爸,我要換校服,哥哥,包尾大班。」

「王天愛,算你走運,今天本小爺心情大好,不跟你計較。爸爸,妹妹越來越過分,你教訓她吧。」哥哥急不及待衝進廁所裡,從裡面大聲喊出來。

「天兒,快遲到,趕不上校車,看你們怎樣辦。」「媽,我先出門,今天我要早點回公司整理文件給老板開會用,你送完他們坐校車,順路自己上酒樓飲茶,不要每天只吃麪包,好嗎?」爸爸拿起放在電視機頂的鎖匙,準備出門。

正在厨房為孫兒準備午餐盒的嫲嫲,急忙放下手上的餐具,走出厨房叫着兒子,「阿強,明天要交他們的早餐費,你今晚要準備好。」

「媽,知道了。天兒,天愛,爸爸今天要早點出門,嫲嫲送你們坐校車,你們要聽話,專心聽書,知道嗎?拜拜。」爸爸應了嫲嫲後,不忘提示倆位兒女用功讀書。「知道了!爸爸,拜拜。」天兒和天愛分別在廁所與床上大聲答應。

連續十天聖誕假期,孩子們的心難免有點懶散,比往常遲了10分鐘出門,要嫲嫲三番四次催趕,才能穿帶整齊,不是妹妹忘記帶手帕,就是哥哥忘記帶筆盒,三嫲孫在升降機前來來回回走了三趟,把嫲嫲弄至頭昏,折騰了半天,幸好趕得上校車。

倆兄妹跑跑跳跳的踏上校車,坐定後,隔着窗跟嫲嫲揮手說再見。嫲嫲待校車開走,才慢慢轉身離開。

兩年前,天兒和天愛,一家五口住在大角咀,倆兄妹同在該區一間小學讀書。媽媽因病去世後,爸爸把舊房子賣掉,搬到深水埗居住。由於爸爸不希望影响兒女的學業,沒有安排他們轉校,兄妹二人每天由他及嫲嫲接送乘坐校車。

轉眼間,哥哥天兒今年已經是小學六年級生,一向成績不俗,天資聰敏。媽媽去世後,小小年紀就更像個小大人,負責照顧讀小三的妹妹天愛,教導妹妹做功課和温習。

妹妹雖然性格較頑皮,喜歡跟哥哥鬥嘴,卻在功課上仍然肯聽哥哥的說話,每天都能在吃晚飯前把功課做好,晚飯後跟哥哥一起温習。

「哥哥,老師放假前提醒我們今天要交下個月早餐費,爸爸沒有給我們,怎樣辨?」天愛有點擔心,把身體靠向旁邊的哥哥,在他耳畔細聲說。

「沒問題,明天才是最後限期,每個月都有兩天收款時間,你回學校跟班長說一聲,明天再帶過來,知道嗎?」天兒用大人的口吻教妹妹應該怎樣做。

「哥哥,上次我遲了一天交早餐費,給班長罵我很麻煩,要他多做功夫。」天愛因為被上次的經驗嚇倒,竟然開始皺眉頭,繼續向哥哥訴苦。

看見妹妹這個樣子,天兒心裡在偷笑,心想:「這個小魔怪,終於有“剋星”。」於是故意愛理不理地說:「有什麽大不了,你平時不是很喜歡跟我鬥嘴嗎?他罵你,你也可以回罵他,這樣不就打平手嗎?」

天愛聽見哥哥這樣說,著急起來,「不可以,他很受女同學歡迎,不能跟他吵架。」「小丫頭,他很受你歡迎才對,你就是這樣,只會欺負哥哥。」

天兒知道妹妹喜歡這個小班長,當然希望給他有好印象。「王天愛,現在只有這個辦法,你跟他說,爸爸今早忙着出門,忘記給你早餐費,解釋清楚就沒問題,知道嗎?」看見妹妹的苦瓜臉,天兒就更板著臉,理直氣壯吩咐她。

「哥哥…。」天愛看見哥哥故意把身體靠攏着窗,視線向着街,不再理她,就把原先想求哥哥幫她跟班長說項的話收回,自己也刻意坐開點,用背向着他,鼓起兩邊腮在生氣。

「不用擔心,沒事的,這個小班長不會吃掉你,何况你的肉又不美味,人家也不想吃。」天兒本已想好幫妹妹解圍的方法,但覺得今次實在是大好良機,向妹妹施下馬威,故意說反話戲弄她。

校車在學校門後停定後,天愛不理哥哥叫着她,自己先走下車,一陣風似的跑到學校小食部,在書包小袋口裡取出今天的早餐券,交給小食部的嫦姐,拿著麪包和鮮奶,獨個兒找了靠邊沿的位置坐,吃她的早餐。

天兒,緊隨着妹妹,坐在她對面,看見她雙眼開始變紅,知道應該是時候安慰她,再惹着她,真的會哭給你看。

「知道了,快點吃早餐,待會我會跟你班主 任陳 老師解釋,她自然會通知班長,明天才收你的早餐費。」天愛知道今次自己大獲全勝,對哥哥笑着說:「哥哥,今天要上體育堂,要吃得飽一點,你要吃腿蛋包嗎?我撕一小半給你。」

天愛馬上把自己的麪包撕開部分給哥哥。「鬼靈精,就知道你在裝哭,算你還有點良心。」天愛的煩惱事,終於搞定了,倆兄妹趕快吃完早餐,趁著還有時間,天兒馬上跑到教員室找老師,天愛跟同學聊天。

「 馮 老師,早上好!」天兒看見自己班的班主任,正站在校員室門前看着操場上的同學,於是放慢腳步,安靜地走到老師面前行禮。

「早上好!王天兒,假期玩得開心嗎?」 馮 老師親切地問。「開心。老師,對不起,昨晚忘記跟爸爸說,今天要交早餐費,明天交回,可以嗎?」天兒刻意解釋是自己忘記這件事,承擔責任,他不想老師對爸爸有壞印象。

「沒關係,限期內交回,就可以了。王天兒,從二月份開始,早餐費要加價,麪包要加一毫子,每月平均要加 10 元,今天會派通告給你們。」老師向天兒交代清楚。

「知道,請問 陳 老師在嗎?我要幫妹妹 向 老師解釋。」天兒聽見老師的話,心裡有點不是味兒,想起要幫妹妹忙,便問 馮 老師。

「回來了,進去找她吧。」老師讓 天兒 走進教員室,天兒進去前,先在門上扣三下,放輕腳步,慢慢走近 陳 老師。

完成任務,天兒在操場找到妹妹,跟她說:「辦妥了,你有沒有把午餐盒交給嫦姐,不要跟上次一樣,吃冷飯。」
「交好了,真囉唆,中午見。」「哥哥,你是不是不開心,為什麽皺眉頭?」天愛看見哥哥不跟自己鬥嘴,臉上全無表情,就收起笑容,擔心起來問哥哥。

「沒有,快要上課,不要到處跑,知道嗎?中午見。」天兒不想妹妹知道自己的心事,趕快走開。「哥哥,中午見。」天愛再次恢復原狀,笑着答應。

「哥哥,你收到加早餐費通告嗎?麪包加價一毫子,爸爸若果不讚成,我們以後就不能再吃學校的麪包,我很喜歡吃,又大又好味。」

中午吃飯時,天愛拿着剛收到的通告,焦急地問哥哥。「收到了,回家給爸爸看,才知道,我也喜歡學校提供的早餐,不用擔心,我會跟爸爸解釋。

先吃飯,天氣冷,飯餸容易變涼。」妹妹年紀小,天兒覺得身為哥哥,不管任何事,都不能讓妹妹難過。

吃完飯,天愛跟同班同學到音樂室,練習唱詩歌,天兒獨自坐在有蓋操場的長櫈上看書。平日這時候,天兒都會覺得困倦,邊看書邊打瞌睡;今天卻一點睡意也沒有,腦子不停為着這一毫子在煩惱。

自從媽媽開始生病,家裡經濟明顯出了問題,媽媽病情很嚴重,醫藥費應該不便宜。家裡只有爸爸出外工作,妹妹剛上幼稚園,學費很貴,房子還要供貸款。

天兒就偷聽過,爸媽在討論金錢的問題,看見爸爸常常愁眉不展,成年人說話越來越少,家裡常常剩下妹妹的聲音,天兒才知道真實狀况。

媽媽去世不久,爸爸與嫲嫲話更少,天兒看見幾次爸爸在偷偷流淚,心裡非常難過,非常痛。後來爸爸跟他說,要賣掉房子,付媽媽的醫藥費,一家四口要搬到深水埗租房子住。

天兒當時只跟爸爸說:「只要能與爸爸、嫲嫲和妹妹在一起,住在那裡,也沒所謂。」

爸爸沒有說話,只是用力抱著他,天兒知道此刻爸爸心裡在流淚。這一年,天兒覺得自己已經長大,要幫忙照顧嫲嫲與妹妹,讓爸爸安心工作。

放學回家的路途中,天愛要跟同學一起坐,天兒與一個比天愛更小的一年級學生同坐,孩子很安靜,只顧著看街景。

天兒還在想早餐費加價的事情,去年十二月,校車已經每天加了一元,剛剛又加電費,嫲嫲說:「天黑齊才會開燈,以後把枱櫈搬到靠窗的地方,做功課也光亮點。」

不知道,爸爸工資能否應付得來。農曆年快到,有很多東西要買,妹妹高了很多,也要買新衣服,花錢更多,爸爸應該很辛苦。

天兒顯得非常擔心,發覺自己根本找不到辨法來幫忙,腦子裡有一陣奇怪感覺,重重的,不知道是什麽?

嫲嫲買完餸菜,已經在停車站等候他們,天愛一下車,就嚷着肚餓,嫲嫲給她一個波羅包,她邊走邊吃,竟然忘記哥哥的說話,一口氣把學校早餐費加價的事,講給嫲嫲知道。

嫲嫲沒有多說話,牽着天愛的手,往回家的路,慢慢走着。天兒看見嫲嫲與妹妹的身影,眼睛突然有點熱,天真的妹妹,年邁的嫲嫲,若自己年紀大一點,就更能照顧他們。

吃晚飯時,因為天愛的關係,大家還是吃得很開懷,她真是家中的活寶貝,邊吃飯邊會跟我們報告她每天的際遇,不是那個同學講了個笑話,就是這個同學練歌會走音。

天兒希望妹妹永遠長不大,永遠都是他們的開心果,因為媽媽曾經說:「爸爸最偏心,回家第一件事,就是抱起妹妹,根本看不見其他人。」妹妹能令爸爸和嫲嫲快樂,天兒就要令妹妹更快樂。

妹妹和嫲嫲的房間已經關燈,看來是睡了,爸爸和天兒坐在房間“下格床”上聊天。天兒把兩份通告給爸爸看。

「老師說,最近麪粉價格颷升,提供學校麪包的店舖,被迫要每個麪包加一毫子。爸爸,我和妹妹還可以參加學校的早餐計劃嗎?」天兒確實擔心,他跟妹妹也喜歡吃學校的麪包和牛奶。

「當然要繼續,加價也沒辦法,己經比外面的便宜很多。你跟妹妹,早餐要吃得好一點,才有營養。」爸爸好像沒有怨言。

「爸爸,最近很多東西都加價,你會更辛苦嗎?」天兒關切地問。「天兒,不用擔心,爸爸應付得來,今年公司應該會加人工,到時爸爸賺錢更多,家裡開支會沒問題。拿來,爸爸簽名後,把通告與今個月的兩份早餐費放在書包裡,明天記緊要交回學校。」

爸爸知道天兒心思細密,太懂事,故此一定要令他清楚明白,家裡沒有經濟問題。「天兒,今年要買新衣服過年,爸爸、嫲嫲也要買,月底爸爸會收到年終花紅,我們一起去辦年貨。」

「真的,我今年可以買新衣服。爸爸,我可以買新球鞋嗎?」聽了爸爸的說話,天兒非常興奮。

「當然可以,妹妹每年都有新衣、新鞋,天兒也要這樣。」爸爸看見孩子高興的樣子,心情更舒暢,覺得這樣才能令妻子安慰。

「爸爸,萬歲!爸爸,我愛你。」天兒緊緊抱著爸爸,倆父子心裡想着的是同一個人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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