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識一個字一蚊

“莊順志，這是甚麽？” 楊 老師突然出現，把剛才喧鬧的一眾同學嚇得噤若寒蟬，面面相覷。


莊順志不知所措，匆忙把雙手藏到背後。“老…師…，沒有…甚麽…。”看見老師死盯着自己，平時伶牙俐齒的順志變得結結巴巴，兩眼左顧右盼。

雖然順志有點佻皮，喜歡上堂與同學聊天，經常被投訴；但天資聰敏，去年考試名列前茅，尤其英文科更成績優異，因此老師對他比較寬容。

楊老師一直是他的班主任，負責英文科，非常瞭解順志的個性，懂事親和，是班中同學的寵兒。

“順志，可以給我看看手上的東西嗎？” 楊 老師的聲音非常溫婉，卻有一種令人無法不投降的力量。

順志嘻皮笑臉，慢慢把雙手放到前面來，細聲說，“ 楊 老師，對不起！”順志放開閉合的雙掌，一部小型遊戲機即時暴光。剛才圍在一起的同學，表情怪怪，鴉雀無聲，不敢正視倆人。

“順志，你應該知道學校不容許同學帶遊戲機回來，明知故犯，…，我要沒收。” 楊 老師故意在“沒收”一詞，提高聲線，用凌厲眼神快速橫掃周邊的學生，明顯藏有殺雞儆猴之意。

“順志，請跟我到教員室，其他同學馬上回課室罰坐，直至小息完結為止。” 楊 老師下達命令，同學們競步逃離現場，只有順志鄰座的黄玉兒帶着憂戚眼神，偷偷回望。

順志低着頭，乖乖跟着 楊 老師走進教員室。“順志，遊戲機是媽媽買給你的嗎？” 楊 老師放低聲線，溫柔地問。

“ 楊 老師，不是，是我努力賺回來的。”雖然順志聲音很小，卻帶着自信，眼睛炯炯有神。
楊老師呆着，衝口而出，“甚麽？你自己賺回來？”小二學生能賺錢？況且這部遊戲機不是幾十塊錢的貨色。

“沒錯！是我賺回來的。”提到自己的威水史，以前能言善辯的順志回來了。

“上小學後，媽媽為了鼓勵我學好英文，跟我約定每天唸英文，背熟一個英文生字獎一蚊。一年多，我賺了不少錢，一直沒有用，最近太喜歡這部遊戲機，買下來獎勵自己。”順志理直氣壯。

楊老師哭笑不得，莊媽媽的辦法驟聽起來有點荒唐，若以結果論英雄，順志卻證明方法的有效性。

楊老師輕聲嘆氣，“順志，遊戲機先放在我這裡，你放學來取回，以後不許再帶回學校，知道嗎？我會打電話跟你媽媽交待事情，小息快完結，你先回課室去吧！”

“知道。”老師要見家長，順志當然不是味兒，正想求情，看見 楊 老師打手勢叫他別再說，垂頭喪氣步出教員室。

楊老師打電話給莊媽媽，簡單解釋會面的前因後果，叮嚀她不要緊張，自己只是想跟她瞭解順志在家的情況。約定時間，上課鐘聲響起， 楊 老師急忙準備上課。

“莊媽媽，請放心，順志在學校沒有大問題，遊戲機一事，由於是初犯，他已知道做錯，只要不再犯規便可以了。”看見莊媽媽緊張得雙手死扣着背包的帶子，如坐針氈， 楊 老師趕緊解釋。

“今天約妳來學校，是想瞭解順志在家溫習的情況。他的成績很好，妳是怎樣教他的，應該很辛苦吧！真厲害！”為了讓莊媽媽釋懷， 楊 老師用上欲擒故縱絕招。

莊媽媽聽見老師讚自己與孩子，如釋重負，腰板鬆弛下來。“ 楊 老師，教順志讀書一點都不容易。上幼稚園時，我還在上班，每晚教他背英文生字，比死更辛苦。”

“這時候，為了功課問題，關係弄得很疆，他很討厭我，只親爸爸。”莊媽媽滔滔不絕細訴從前， 楊 老師帶着微笑，耐心聆聽。

“後來，我受不了與順志的感情變差，不想再演壞人角色，決定辭去銀行的工作，專心帶他。” 提起舊事，莊媽媽眼眶滾着淚花， 楊 老師適時遞上紙巾。

“我搜索枯腸想辦法幫他學好英文，後來一位做投資顧問的親友教我用錢作誘因，只要順志背識一個生字，便給他一蚊放在豬仔錢罐裡，日後買自己喜歡的東西。”莊媽媽侃侃而談， 楊 老師眉頭緊皺。

“幸好！順志資質不差，最近他表哥買了一部遊戲機，他很喜歡，纏着要取豬仔罐的錢，我鬥不過他，便買給他。對不起！他說同學知道了，催促他帶回學校一起玩，所以才犯錯。”莊媽媽誠懇地說，滿面歉疚。

“只要順志知錯，承諾不再犯，學校不會追究。” 楊 老師準備入正題。

“莊媽媽，獎勵沒有錯，但問題是不應直接用錢，妳不妨改變用印章、星星之類。為順志做一本獎勵冊，每次背識一個生字，獎勵一個，儲齊某個數目便有獎品，這比直接用錢好。” 楊 老師不否定莊媽媽的方法有效，卻依然覺得有點說不出所以然的疑惑。

“ 楊 老師，我也知道有問題，今年順志經常跟我說，自己是「發錢寒」，要勤力讀書賺錢，我開始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方法不妥當。”原來莊媽媽有同樣感覺， 楊 老師鬆一口氣。

“老師說得對，是時候改變，否則阿仔真的會變成「發錢寒」。”莊媽媽的表情很趣怪，好像終於找到方法解決困擾良久的難題。

楊老師打開會客室房門，與莊媽媽握手道別，目送她離開校門。 楊 老師自言自語，“養兒一百歲，長憂九十九，慶幸莊媽媽賢慧明理，願意為兒子花盡心思，只是方法有偏差，能及時調整過來，將來會是正向發展。”